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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惊鸿一剑

不能碰!

耿介突然暴出一声大吼,喝住了救下落台花娘后扑身欲出的苏中天、罗璃、吕蒙秋三人。

他身为一堂之主,曾经有资格阅过千机阁编撰的江湖暗器谱,对霸位暗器榜榜的雷火霹雳弹印象深刻。

这玩意一碰就爆!据暗器谱记载,一颗雷火霹雳弹的威力足以炸翻三层高的楼船,更要命的是弹内填有巨毒的毒粉,爆裂后随风散开去,危害的可不仅仅只是这三十多艘花船上的人众——

只怕到时候,整个西湖的数万名赏灯游客都难逃劫数,元宵灯会将成一片伏尸倒地的修罗场!

耿介不由惊汗涔涔。

***

抓人!

就在这危急一瞬间,卫希颜的声音突然凸显在四人脑海。

——那是一种难以述的感觉!声音明明是听觉,怎么可能如文字般凸显?

但耿介、苏中天四人确确实实在那一刻看见了卫希颜的声音!

并似乎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让人不自禁地服从。

卫师!

***

耿介心中一定。

掷弹的贼人就混在花船内,国师的意思是要他们抓贼止乱,勿需顾虑雷火霹雳弹的威胁。

他心一松,挥手打出名花流特定的手势,率分堂弟子飞扑上船,与苏中天三人,分头截住正潜身欲逃的十来名扮为杂役的贼子。

霹雳弹飞、剑光乍现——

刹那间,卫希颜清啸而起,心思数转。

这漫天而降的雷火霹雳弹不是为了炸船!

为了牵制她,牵制她无法抽身,去阻击刺向妻子名可秀的那一剑。

惊鸿刺客,只击一剑!

这一剑,必是惊鸿全身功力所聚。聚全力、尽一功!

卫希颜心惊。

她眼界之高已无人能敌,自是一眼看出惊鸿那一剑不带半分烟火气,和密林狙杀她的那一剑相比,直如皓月盖过晨星,无疑跃升了一大步!

这惊鸿,竟能从密林里几乎致命的受创一击里领悟到卫希颜的一分凤凰真诀,并融进她的剑道里——论武学天分,她的悟性竟差堪与卫希颜心中的白轻衣相比!

这一剑之威,甚至已超越了可秀的三叔名重落,武道排名可直入中原第四!

这,如何不让卫希颜心惊?

她曾经一念留手的女子,竟在今日成了足可威胁名可秀的存在!

卫希颜杀机陡生!

就在她身形欲动的电光石火间,卫希颜看到了妻子挺秀身姿透出的凛凛风骨。

她不由轻叹,心思立变,以意念传命耿介四人抓贼,同一时间凤凰真气击出,罩向漫天而降的雷火霹雳弹。

这一瞬,名可秀已出箭。

雪亮孤清的剑光破出湖面,名可秀笑得淡雅从容。

原来如此!

她,才是今夜混乱的目标!

***

狐裘风氅飞扬。

纤长身子凌空跃起,垂在腰际早就蓄势以待的右手劲弹而出,出手不是她的成名绝技凌天袖,而是母亲花惜若耗费心力专为她所创的威凌暗技——流水心箭惊箭指!

***

名可秀六岁时,名重生曾对妻子道:秀儿小小年纪便心计过人,将来在武道上恐难有大成。

花惜若素来最喜这个女儿像她,闻挑眉:心计过人有什么不好?清方、靖岚这两小子被你赞为有天分,但武功练得好又怎样,还不是被咱秀儿耍得满头包!武功再强,也不如脑子顶用!

名重生心知妻子好强,他挚爱妻子,也不多辩,只笑道:秀儿确是聪明,只是心思过杂了。

心思庞杂者,又岂能精于武道?但这句话名重生却是万万不会说出口了。

听了丈夫判语后,花惜若心中生郁。她自小聪明绝顶,任何武功招式只要一见便能过目不忘,却因体质所限不能习武,常引以为憾,自然不愿意女儿将来在武道上也留下遗憾。

她要为秀儿创一套心法!创一套适合秀儿所用的武学心法!

花惜若是个想到便要去做到的女子!她耗时一年穷研武学典籍,终于创出一套惊箭指——疾疾如惊箭,惊如电、疾如箭,意在破势,与顺势而为的流水心法恰恰相反。

但以女子的阴柔体质修炼这般霸气的心法如以弱驭强,智者不为,于是花惜若又将丈夫的流水心法揉入到惊箭指中,以柔驭刚、刚柔相济,耗时半年方得大成。

名重生暗佩妻子的智慧。流水心法恢宏大气,强调的是与天地自然的和谐,修的是心;而惊箭指却剑走偏锋,修的只是一个快字。这套心法恰合了心思庞杂的人修习,内中蕴含的破势去势之意也更合了他这个女儿的心性!

花惜若的心血,造就了女儿在武道上的成就!就像五岳中的华山,虽不能如泰山般凌于众山之上,却以陡势峻峭奠定了华山奇绝的地位。

名可秀此时要的,就是一个奇绝,一个快字!

她无法阻挡惊鸿那无可阻挡的一剑,却可以和惊鸿一样快!

***

那一剑没有速度,它太快,快得无法形容它的快。

那一剑说不出的飘渺,仿佛从极地之巅吹来的雪风,淡的不着烟火。

那一剑又说不出的孤清,仿佛寂寞沙洲、独栖寒枝。

燕青眼前亮得一刺,心头又寂得一痛……

刹那间,他闪过一个念头:

这一剑,无可阻挡!

***

这一剑无可阻挡——

名可秀也不能!

她出箭!和惊鸿一样快的箭!

这一箭,如惊电光簇,刺穿了初春寒夜的风。

这一瞬,燕青忽然看到——风破了!

这一箭,将无形无质的风——射穿了一个洞!

***

但是

这一箭,没有射向那一道雪亮孤清的剑光!

这一箭,射向惊鸿持剑的右手手腕!

这一箭,极为不智——

惊箭指穿透惊鸿手腕之时,那一道雪亮孤清的剑光也将刺入名可秀心脏!

——以一只手换一条命,这对杀手来讲几乎是不需思考的划算买卖。

然而,这杀手是惊鸿!

惊鸿是杀手、刺客,更是剑客!

剑客可以不惜命,命去了,尊严还在!但剑客不能不惜手,尤其是握剑的手,没有手的剑客,不再是剑客!

是以——

这一箭,惊鸿不、能、不、避!

***

凌空而起的卫希颜忽然扬眉一笑!

这一箭,让她放了心!

凤凰真气洒开如网,罩住漫天黑影。柔韧的劲道如天蚕丝织就的绵网,将一百二十颗雷火霹雳弹分别隔裹在交织的一百二十道丝网内——

沉入冰寒湖水,无声无息。

***

没有片分的犹豫!

那只苍白纤柔的握剑手腕微微一侧,避开、刺透春夜寒风的这一箭。

但手中剑没有因这一避而生出丝毫迟滞,雪亮孤清的剑光依然快、快得没有速度——

刺向名可秀……

但名可秀第二箭却已至!

***

她最初在曲指弹箭的瞬间出的是食、中二指——双箭!第二箭与第一道簇亮的箭光仅差之毫厘射出。

这一箭与惊闪簇亮的第一箭不同,这一箭暗沉无息!

这一箭射向惊鸿持剑右手的腕际下侧边缘。

这一箭射出时,原本射的是一个空!

惊鸿的手势若不变,惊箭指的第二箭将从她苍白手腕下缘的皮肤擦过。

但惊鸿为避第一箭,手势变了——由立腕持剑转为平腕,掌心朝上。

于是,原本是射空的第二箭立时变成了射向惊鸿腕际的养老穴!惊鸿这一变招,倒如活生生般将持剑的右腕朝名可秀的箭尖上凑去!

***

说时迟那时快!那一刹、快过霎眼的霎眼!

在霎眼的霎眼间,惊鸿再变招已是不及。

她唯有避!这一避,原本妙至毫巅的一剑立时便有了瑕疵!

一剑不中,再无机会!

雷火霹雳弹只能牵制卫希颜一霎。

但她若不避这一箭,剑光刺入名可秀心脏的同时,名可秀的惊箭指也将贯穿她握剑的右手——右腕是碎、而不是断,再无续腕的可能!

惊鸿,避、还是不避?

***

名可秀那两箭若是射向惊鸿身体的其他任何部位,她未必能算准这孤清绝冷的女子如何变招,但她射向了剑客持剑的那只手!

惊鸿避箭的同时若要那一剑速度不减,只能是手腕转平相避!

而她的第二箭,箭尖恰恰正是预先指向惊鸿手腕变招后的方位。

在快到霎眼的霎眼间,惊鸿已变无可变。

必得避!

或是,不顾剑客的手,执意刺杀她?

***

名可秀谋算得无疑十分精准。

在惊鸿剑起那一瞬,名可秀已知不可敌,但她抓住了惊鸿的弱点!

母亲常道:智者以智取人,非以力敌!

名可秀笑了,笑得淡雅从容。

***

一声清叹,似有叹赏,又似有几分怅然,带着清冷的气息,掠过夜风融入湖水。

雪亮剑光倏地消失。

仿佛天地间从来没有这一剑。

燕青不由怔立,他几乎要怀疑,那孤清飘渺的一剑只是他眨眼中生出的幻觉,不真实的让人虚荡。

***

名可秀低叹,叹息里有赏惜、也有遗憾。

可惜,她是惊雷堂……

就在这时,突地一声乍喝,如春雷震响夜空:

雷、夜、雪!

***

扑!

清粼闪闪的湖水某处似乎溢出一道浅红的血线,瞬间消融于水中。

卫希颜长笑,她那道喝声凝聚了九重天境的凤凰真元,惊鸿焉得不伤!

她要杀可秀,焉能容她轻易离去!

说来话长,其实前前后后不过一眨眼的光景。

楼船上的千名游客只看到漫天黑影,然后数道人影跃上楼船、呼喝四起……

绝大多数人甚至没能看清突然飞上天空的是什么物事,更没能看清惊鸿那快得无法形容的一剑!只觉着灯火闪闪的湖面似乎突然刺亮了一下!一眨眼后,湖还是那片湖、人还是那些人,似乎什么也没有生!

然后,便是突如其来的那道春雷乍喝!

***

雷夜雪?

谁是雷夜雪?

***

楼船上的人群不由惊诧仰头、四处张望,却只看见西湖上方空空一片!

绝大多数的普通游客甚至连半空中那清姿凛绝的女子凌空的身影都未来得及看清楚、就已消失在眼前,耳中唯余那道长空洒笑之音!

楼船中的江湖人却闻声而惊凛——

雷夜雪,惊雷堂雨雪风霜电、鸣耳震天下中的雪!

这位名列惊雷堂十大高手之二的雷夜雪,又被称为神秘雪,据说除了雷动之外,竟无人见过其真面目!又有江湖人称她为夜怖雪,据说夜雪杀人,只作一击——因,一击必毙!

***

同在花船上的苍北溟倏然皱眉。

这位岭南苍家的家主比一般的江湖高手知悉得更多:雷夜雪名为十大高手之二,实则是惊雷堂中武功仅次于雷动的第一人!

那一剑——才是今夜混乱之下的真正杀招!

苍北溟枯淡的眸子暗光连闪。

以苍家家主的修为,自是看清了那雪亮孤清的一剑,以及惊电簇闪的箭光。

苍北溟回想起那一剑,也不由心悸。他自忖若换作他,也未必有把握在那一剑下全身而退。

但画舫上那风骨凛秀的女子,竟然两箭逼得雷夜雪无功退走。

那女子是谁?雷夜雪为何要杀她?

名可秀的流水心箭惊箭指大成后,只在幽州一战时对付雷雨荼用过,苍北溟自是无法从那两箭推出她的身份来历。

但这位苍家家主只思得一阵,便突然想起一人,枯瘦的身子立时一震。

名可秀!

惊雷堂要杀的人是名可秀——江湖中唯一能与惊雷堂南北对峙、被誉为江南第一宗的名花流宗主名可秀!

但是,北方第一主的雷动今时已贵为北廷太师,权掌北方朝野,因何还要执著对付昔日江湖中的敌手?

难道说:在那位北廷太师的眼中,南方最能威胁他雄图霸业的,仍然是江南这位威领群伦的芳华女子?

若是果真如此,这又意味着什么?

苍北溟枯淡无神的双目陡然精光灼动。

他又想起今夜出手的卫国师,忽地悚然而明:那些雷火霹雳弹的目的是为了牵制这位大宗师,使她无法及时出手阻击雷夜雪那一剑!

身在于朝的国师,与身在于野的名花流宗主?一在朝、一在野!朝野朝野……

苍北溟蓦然站起,身形倏闪消失。

西北角的几只楼船仍在激斗。

最北楼船的底层甲板上,耿介和苏中天正合攻一位目色阴冷的五旬瘦长老者。

靠近北岸的两艘楼船上,罗璃、吕蒙秋和名花流临安分堂的高手正在和潜走欲逃的贼人拼斗……一忽儿从顶台打到底楼,一忽儿又从船上打到湖岸……

很快,名花流弟子便掌控了局面。

十多名扮作杂役的贼人或死或擒,被扔到名花流的小艇上。

罗璃和吕蒙秋腾身掠到耿介和苏中天的斜对面,分别占住那五旬老者东南和西南的退角。霎时间,这目色阴冷的老者四角的退路皆被阻住。

耿介劈出一掌,大笑道:莫孤尘,你逃不了,还不束手就擒!

灰衣易容老者被识破身份后阴厉一笑,不再遮掩真实武功,孤阴真气灌满双掌,在月光下透出一层青蒙蒙的光。

小心!他的孤阴真气有毒!耿介提醒其他三人。

灰衣老者莫孤尘身为雪阴教长老,江湖成名二十载,武功自是在耿介四人之上,若论单打独斗,他不惧其中任何一人。但他为了掩饰身份,武功便打了折扣,虽然在耿介和苏中天联手下仍不落下风,也一时无法脱身。

罗璃和吕蒙秋跃上来后,莫孤尘心中便急了。这四人若联手,他纵然使出孤阴真气,百招内也难以走脱,若再待得片刻惹来卫轲,就是两个莫孤尘也走不了了!

他急下不由尖啸一声,向隐在暗处的教主成绝涯求救。

雪阴教教主成绝涯此刻却已自顾不暇。

雷火霹雳弹被雪阴教的弟子掷入半空时,他拍出暗劲想使霹雳弹在空中相撞引爆,却被凌空而起的卫希颜破去。

须臾,雪阴教耗尽心血方制成的霸道暗器便被尽沉于湖底。

成绝涯心痛得滴血,直恨不得将卫希颜浸其皮肉、食其筋骨!然,他也知势不可为,决然潜下楼台,意欲遁湖而去。

却在入湖之际,一道狂澜般的劲猛罡风袭入。

成教主,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

苍北溟出手便是十成功力,枯淡眼底精光微微。

成绝涯挥袖接下他两掌,冷哼不屑,苍澜掌?怎么,岭南苍家也想向赵构那小皇帝邀功求赏?

苍北溟捋须一笑,正气凛然道:魔教祸乱于民,妄杀百姓,凡江湖侠义人士,人人得而诛之!

成绝涯大怒,他的雪阴教本是波斯拜火教的一支,自诩为圣教,最恨被人称为魔教!

想他成名时,岭南苍家还不知在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种地,这土巴佬也敢在他圣教教主面前狂嚣吠叫?

成绝涯怒极反笑:无知狂徒,本教主便送你回老家种地去!

双掌一错,拍出乾阳掌。

苍北溟面对这位成名江湖二十五载的黑道第一魔头,面上却丝毫无惧。

他一百招后或许不敌成绝涯,但今夜卫国师既在,又岂容得这位配合雷夜雪刺杀名花流宗主的魔教教主杀人遁走?

他此时出来阻击成绝涯,不是要借着痛踩落水狗扬名——何况这是一只落水的虎而不是狗,踩不了还会被反咬一口!

他适时而出,是要表态!向国师卫轲、以及国师身后的名花流宗主表态!

苍北溟当年能在苍家诸兄弟中脱颖而出,击败几位兄长当上苍家家主,靠的就是比叔伯兄弟们看得更远的眼光!

僻于岭南的苍家不只要在岭南扬名,更要在整个中原扬名。

苍北溟枯淡无欲的外表下隐着勃勃的雄心,他要让苍家在他手中扬光大,成为如江湖大劫乱前的江北淮家、荆湖萧家、江南谢家一样的武林世家!

如今南北分离、宋室分立,越是混乱时局、越是英雄辈出的立业之时,苍家怎可再孤居一方、不问世事?

这就是苍北溟为何力排众议、执意将长子苍夜梧送来临安参加武举的重要原因。

今日朝廷,已不是昔日之朝廷!或许,江湖即将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时代!

苍家,怎能错过这样一个大时代?

鸿飞杳杳,名可秀凝眸轻叹。

她转过身,小乙,师师被惊鸿剑意所伤,你扶她进去,让大哥用流水真气愈伤。

嗯!

燕青两条浓秀的剑眉紧结,心急下双臂抱起蹙眉抚胸的妻子就冲了进去,引起舫内娇呼几声:

师师(姐姐)?

李师师抚胸咳了声,媚眸却看向舱外,红袖?

师师,我没事。

名可秀清冽的嗓音传入,舱内六人方放了心。

***

名可秀转身,纤手将狐裘风帽扶上,掩去半边颜容,明睿冷静的眸子望着雷夜雪远去的方向,凝眉陷入深思。

这个时节,雷动怎会派人刺杀她?

金国威胁犹在榻侧,党项人也在虎视眈眈,以她对雷动的了解,此人向以汉家江山为正统,绝无可能在这个时候杀她引南北之乱,让蛮夷之邦趁虚而入。

雷动所顾虑的,正是她所顾虑的!所以,这个时候,对雷动而,南方的名可秀不能死;同样的,对名可秀而,北方的雷动也必须暂且活着!

两人,在暗地里,达成了一个微妙的默契。

正因如此,她对雷动今夜的刺杀之举暗生惊诧。

更让她惊讶的是——惊鸿那一剑!

她纤手抚上胸口衣襟,外衫完好无损,但贴身的衣物却被剑气裂开了一道口子。

那无可阻挡的一剑,若带了杀气,即使被她的惊箭指所逼要不了她的命,却也能伤了她无疑!

惊鸿那一剑,为何没有杀气?

***

柔风拂动,卫希颜闪现在船头。

可秀!

她伸手握住妻子,徐徐吐气。直到此时,她一颗心才完全安稳。

名可秀回眸柔笑。

卫希颜紧了紧她的手,语气颇有些无奈,只此一次,下次再不可以身犯险了!

她知道,名可秀曾在惊鸿刺杀赵构后,命千机阁详查那女子的资料,并仔细分析惊鸿的性和行事风格:她也知道,名可秀对这女子有着几分惺惺相惜,一旦相遇又岂会不战而退?

卫希颜虽然担忧,却依然容许了妻子与惊鸿对阵,一是缘于对名可秀智谋的信心,二是看出了那一剑不带烟火气息——

那一剑没有杀气!

不像惊鸿在密林狙杀她的那一剑,那是杀手的一剑,孤清冷漠、绝决无。

但惊鸿刺向可秀的那一剑,却是剑客的一剑——为了剑而出剑!

卫希颜和名可秀不由对望一眼,心中同时涌上一道疑问:

雷动的真正目的何在?

***

名可秀眸光投向花船,希颜,成绝涯擒下了?

她看见雷火霹雳弹的当儿,便知今夜的混乱是谁所为。

二十多年前的楚州越家,因制造雷火霹雳弹而声名雀起,却在两年后的一夜间被雪阴教灭门,雪阴教也因此被江湖白道列为魔教。南流北堂盛起后曾有心围剿,皆因雪阴教雷火霹雳弹在手,总坛又居于昆仑雪山中易守难攻而作罢。

成绝涯向来自诩圣教之主,桀傲嚣狂,怎会听从雷动摆布?今夜这一幕倒有趣了!看来得让萧无的刑堂好生招呼这位圣教的教主,问出个由头来!名可秀波眸透寒。

卫希颜回她道:成绝涯拿下了,不过却跳出了一个意外之人。

名可秀挑眉询问。

岭南苍家!卫希颜笑道,这苍家家主倒是个韬光隐晦的角色,内力虽然逊那魔头几分,但和华山、青城、黄山掌门相比,竟略胜一筹。看来是潜龙在渊呐!她笑得玩味。

苍北溟与成绝涯激斗之时,卫希颜暗中助了他一臂之力。既然这位苍家家主跳出来示好,她送他一个大功又何妨!

名可秀闻一笑,明眸睿光连闪。她喜欢用聪明人,这韬光隐晦的苍家家主无疑就是个审时度势的聪明人!

戌末时分,在名花流临安分堂的喝令下,密集匝布的楼船开始整齐有序地向西湖北岸和苏堤东岸散去。

楼船上千名品花的游客经此一乱,再无了赏花观灯的兴致,争先恐后地上岸离去。西湖湖面顿时冷清了不少。

耿介得名可秀传音密令,率临安堂高手将重穴被制的成绝涯、莫孤尘和一干雪阴教弟子押回分堂,总堂将会派人将重犯押到五云山刑讯。

耿介想起刑堂堂主萧无的手段,暗地里颇为成绝涯同了一把。没准儿下次见到这位桀傲的成教主时,他已认不出人来!

人去船空。湖西这片灯火依然璀璨,夜空下却少了琴簧歌音的喧笑热闹,归于一片宁静。

冷风中却隐有阵阵呼天呛地的嚎啕声,临安十坊青楼的老鸨们在花船里纷纷抱头痛哭、捶胸顿足。长达三个月的谋划筹备,就毁在了这帮天杀的贼人手上……她们招谁惹谁了啊……十几万贯的银钱啊,就这么打水漂了……谁来赔偿损失……

可惜这时候还留在花船上的几位客人,谁也无心去关顾这花楼老鸨的伤心事。

苏中天、罗璃、吕蒙秋三人没想到是在这种况下见到座师,兴奋中又杂着几分紧张。

卫师!三人抱拳揖礼,却齐齐垂眸不敢多看。

星火闪耀的夜空下,那袭雪青色的斗蓬迎风飞扬,束轻衣的国师与校场上相比,少了几分威凛,多了几分清姿出尘。恍如仙子,不可亵渎!

卫希颜对三人今夜的表现评了个良,淡笑颔,清悠眸子随后扫向花船上的两员朝廷命官。

国师大人!叶梦得和周紫芝长身揖礼,眼中犹存有两分历劫的后怕。

两位侍郎受惊了。

卫希颜温安抚一句,回头吩咐苏中天三人:今日天时已晚,你们先送叶大人和周大人回府,以策安全。明时上午再到国师府,回报擒贼形。

是!三人兴奋应诺。

叶梦得、周紫芝闻心间一松,心想有绝伦科的状元、榜眼和探花相护,这一路就安全了,不由暗自感激国师大人的安排。

卫希颜目送几人上岸,心中忽然好笑。经此一夜变故后,这户部和礼部的两位侍郎或许会更顺服不少。

这也算是,今夜这场混乱的额外收获了吧!

北湖一舫,明月清照。

在唯得两人的湖船里,名可秀会晤了苍家家主苍北溟。

***

苍夜梧闻讯赶到苏堤时,正好看见父亲枯瘦的身形掠上堤岸。

父亲!他迎上前去。

苍北溟忽然哈哈一笑,一向枯淡无绪的眼底似乎流溢着精烁光芒,苍夜梧不由惊讶了。

父亲?

阿梧!

苍家家主手掌伸出,重重拍上夺得绝伦科第四名的儿子肩背,畅笑几声,方语音沉沉道,阿梧,今夜,将是我们苍家的腾飞之夜!

苍夜梧心有疑惑,却静静地等待父亲道明。

阿梧,好生跟随国师!

苍北溟负手望天,记住,无论何时何地,你要效忠的,是国师——以及,国师身后的那人。

是,父亲!

苍夜梧似懂非懂,却依然沉毅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这文章果然是多看不得!这一章昨天周日原已写成,却是看了又看,先后又改了两遍。。。将时又看了一遍,结果又生了改的念头【无语

于是,拖到今晚,终于还是又从头到尾修改了一遍【叹气这求全也是一种病呀【笑

话说,又现一个bug,顺便再改几处地方的措辞~~重更下~~【泪俄决定再也不看这章了~~~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