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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河朔游袭

十一月二十日,东路右军完颜宗英部先后在满城西峪和六里铺遇袭,损失两队打草谷的契丹军,六百骑人马。

二十一日,东路中军的一部押解军护送着劫掠的财货和宋人生口出了莫州,经官道由雄州回金境时,在鄚镇北遇袭。

宋军旗号不明,约有三千骑,从北面冲来,纵马狂奔,到处投掷烟毯投弹。

点火之后,这种由火砲射的毒药烟毯改造出来的手掷投弹,爆炸后不足以伤人,但会放出加了姜黄和胡椒粉之类的浓烟。

很快,数里之地,浓烟弥漫,金军和押解的宋人俘虏都呛得眼泪鼻涕齐流。

而这日,刮的正是北风。

宋骑顺风呼啸而至,最初金军被这浓烟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护在两翼的金骑呛得眼睛都睁不开,呜哩哇啦地怒骂,从浓烟中咻咻咻射来强弩劲箭,又闻砰砰砰的爆炸声,宋军朝着牛车、骡车射出火箭,风助火势,浓烟里只见火光腾腾……

待金军回过神来,这群突袭的宋骑已经见好就收,如一阵风般跑远。

为的猛安孛堇抽着鞭子高声喝骂,遣出一千女真骑追赶。

追出五六里,三千宋参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双方在平原上冲杀几个回合,宋军伤亡三百余奔掠而去,女真军也伤亡近百,追到一片榆林前,担心中伏而退返车队。

事后金军清点,在浓烟中被射死的女真骑有二十余人,随军押送的契丹军伤亡五六十人,渤海步兵伤亡一百余人,四十辆大车被烧了七八辆,因大火波及而烧死烧伤的宋人生口有二三十人。

这损失并不算大,但宋军的偷袭让猛安孛堇完颜忒里很是恼火,遣出女真骑兵在周围方圆几里内不间断游弋,防备宋军再次偷袭。

这时,完颜忒里并不知道,这支宋军骑兵正是中军主力要攻打的高阳关驻军之一——骁锐军。

***

二十一日,申时二刻。

完颜宗磐的中军从莫州出,兵临高阳关城下,大军做着攻城准备,来来往往的井然有序。

倏地,一骑快马从西北方向驰来,马上骑兵高举着符牌入了营地。

不一会,中军帐掌管文书的都元帅府知事驰马跑到阵前,将右军都部署完颜宗英来的军报呈上去。完颜宗磐扫眼过后皱了下眉,丢回给知事,不过小事一桩。知事喏喏退下。

申正时分,金军吹响羊角号,开始攻城。

城楼上的守军有条不紊地动作,远程射弩,中程梢炮,近了再射箭……金军攻了一次未能登上城垛。

冬日里天黑得早,完颜宗磐见天色将暮,便下令收兵。

入夜,金军营寨内篝火熊熊,金兵就着篝火翻烤胡饼,嘻嘻哈哈笑闹着。奴婢们穿梭着将烤好的羊肉端入将领的营帐中,而帐外的金兵只能吸吸鼻子,闻几口羊肉的香气解馋。

中军帅帐内,点燃着二十四根儿臂粗的巨烛,这是从宋人宫廷掳来的香烛,帐长香气四溢,完颜宗磐正与统军将领和中军幕僚一边吃着酒肉,一边议着明日的攻城之战,便见一名合扎入内禀报:猛安孛堇完颜忒里急马递。

完颜宗磐看过那份呈上来的军报后,便想起白日完颜宗英送来的军报。

只是三次遇袭,加起来的损失微不足道,却让他皱了眉头,待商议完攻城事宜后,即挥退诸人,只留下元帅左监军兼契丹军都统耶律余睹、右都监完颜宗隽、中军参议官兼汉军都统时立爱三人,将前后两份军报转给他们过目,又询问他们的意见。

耶律余睹嘴唇嚅了嚅,抬目睃了眼完颜宗隽,没有开口。

完颜宗隽是故逝的右副元帅完颜宗望的一母同胞兄弟,身为太祖七子,却和自家其他兄弟不亲,倒是同金主嫡长子宗磐素来交善,看完后浑不在意道:阿兄,只是几股宋骑骚扰,不足为虑。又大剌剌笑道,宋狗这是丢城太多,不敢再龟缩在城里,害怕被他们那位雷太师斩问罪。正好,原野是咱们女真铁骑的天下,这帮宋狗敢出来,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耶律余睹垂下眼皮,心道,人家已经有来有回三趟了,口上却附和道:郎君所极是。

完颜宗磐的目光掠过耶律余睹,看向时立爱,温问:陈公以为如何?

这位中军参议官兼汉军都统是辽国旧臣,辽亡后回到乡里涿州新城,当时北宋买回燕、蓟之地,新城便在其内,宋廷易新城之名为归义,闻得时立爱之名,累诏其入朝,但他见赵宋朝政已败坏,不肯应诏,并告诫宗族也不得求仕,后来常胜军统军郭药师挟持守臣蔡靖献燕山,这一带又入金境,时立爱闻宗望之名,诣往大帐谒见。宗望禀金主后,诏拜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并列为军中参议,之后便从宗望伐宋,出谋划策良多,为宗望倚重,班师回朝后封为陈国公。至今年中,又拜侍中、知枢密院事,很受金主看重。

金主将这位汉官重臣列为东路金军的中军参议,显然是为自己的嫡长子挑选的臂助,宗磐知悉这番深意,对时立爱表现得十分敬重,每以陈国公称之。

时立爱拱手回道:下臣以为,契丹骑兵虽不及女真铁骑悍勇,然则亦是我大金善战之骑,满城遇袭的军报不详,未知宋军有多少人马,但想吃掉两个谋克的契丹军而不至于惨胜,则至少应有两倍之军;完颜忒里的禀报说大约有三千骑来袭,合起来计算,这三股宋骑应该在五六千之数……

他捋了捋须,满城那两支马军很可能是中山军,鄚城偷袭的宋骑则可能是河间军……

此时这位多谋的中军参议官怎么也没想到,他估计的河间府马军竟是这高阳城内的骁锐军,眼下守城的是武卫军的五千步军,而骁锐军只留了两营一千马军在城内。

……姑且不提宋人马军的战斗力如何,单就已知的人马来看,这五六千骑是活动在城外,还未算留守在河北三镇之内的马军,以此来推,可知南朝在这四五年里养出的马军已有相当数量。

时立爱叹道:想起天会四年,下臣随二郎君(宗望)伐宋,当时南朝驻河朔的马军统共才五千人,而这两次出外游袭便有五千余骑,可见:南朝比靖康之前尤为重视马军建置,而宋军敢策马出城与我军野战,表明宋军至少已有一战的勇气,绝非当年龟缩不出的朽军可比。

他语气有些感慨,我军自南伐以来,一路攻无不克,但每遇城寨均遭到宋军的据城抵抗,有战死而无降者,这与当年伐宋时守军举城而降、一溃千里的景况大不相同……这些,都表明一件事——今日之南朝,已非昔日之南朝。

他顿了顿,看了完颜宗磐一眼,道:臣读圣贤之书、历朝史鉴,但观国之兴者,必是上有明君贤相,下有忠臣勇将,这建武南朝,虽说有主弱臣强之忧,但上下齐心、将士武勇,确然已非昔时可比。我军在客地行军作战,还须谨慎才是。

最后一句,已有提醒告诫之意。

他跟随中军一路行来,但见军中自主帅以下,都对宋军抱有轻蔑心态。

虽然天会五年金军班师之时,西路军被宋军设伏,损失两万兵力,仅余三千骑逃回金国,朝野震惊,但包括完颜宗磐在内的金国权贵,普遍认为这是因为左副元帅完颜宗翰奉诏提前返京之故——尽管宗磐和宗翰不对付,但女真人性子直率,一是一,二是二,即使对立也承认粘罕是难得的睿智之将,若是粘罕领军,三万金军绝不可能招致如此败绩,罪责完全在于临时为帅的完颜活女身上,失去了为将者该有的冷静,不仅性子暴躁而且判断失误,在战斗中又指挥不当,这才招致了惨败之局,非是宋军神勇之故。

这种看法直接导致了此次南伐的金军将帅心态,尤其是一路南进顺利,雄州即使一时未攻下,回头拿下容城、归信后,再次攻打雄州,围了五日最后也拿下了,于是轻视宋人的骄狂见涨——所谓的河朔步军精锐震虏军不过如此!而冷静旁观的时立爱却是心存忧思,觑此良机便进提醒。

完颜宗磐抚着髭须,沉吟不语。

完颜宗隽有些不以为然,瞪眼道:就算宋人没有以前那么狗熊了,那又如何?有阿兄的英明指挥,有咱们女真铁骑的以一挡百,这些宋狗即使胆敢开门蹦出来,也还是一只狗,成不了狼!说罢仰头大笑。

耶律余睹也呵呵而笑。

时立爱只看着完颜宗磐。

完颜宗磐沉思一会,目光渐渐变得沉鸷,浓眉扬起道:如陈公所,这三支马军应该是河北三镇的驻军。这些南人既然胆敢出来野战,我等必要给其狠狠教训。说着叫来文书知事,命他起草两道军令,分别给右军的完颜宗英和左军的完颜宗懿。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失,打草谷的队伍以六谋克结为一队,以防南人马军偷袭。

***

二十二日的近午时分,完颜宗懿部收到了这道军令。

此时,东路左军已在拿下文安、大城两县后,占领了清州的治地乾宁镇——东三里就是黄河,跨河南下即可至沧州,十一月初,黄河下游的河面已经结冰,对金军已无丝毫阻碍。三千前锋军已然突向一百二十里外的沧州。

右军主力随后而行。

除了随军携带的粮草和充作口粮的牛羊外,劫掠的大部分财货和宋人生口都留在了乾宁镇,由三千骑军和五百步军看守,完颜宗懿率八千主力随在前锋军之后,向南开拔,就在行军途中,接到了长兄完颜宗磐的军令。

而就在接到军报的几个时辰之前,右军派出的一千女真骑兵已经驰往清州的东北向,抄掠临海的产盐场和聚围的村落。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

1、补上一章的注释:招刺

宋代实行的是募兵制,招募军士,宋时称为招刺。凡合格者,就在脸部刺字,按各人的身材高矮,分别拨给上、中、下等禁军和厢军。

这种在军士脸部、手臂、手背等处,标明军队番号和军人身份的做法,是唐末和五代的藩镇遗制,目的是防止军士逃亡,逃亡后便于追捕。

刺字是耻辱的标记,只有罪犯、奴婢或某些官府工匠有这种对待,所以当兵在宋代一种贱业,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肯从军的。对南北朝廷来说,废除招刺都是必须的做法。

岳飞最初招刺从军,就是因为家中田地卖掉了,若不从军就无法养奉父母妻小(岳飞16岁就娶妻了,哎,村里的娃成亲早,一年后就有了儿子岳云)。当时岳飞应募的是有武技的效用,这是高级军士,可以只在手上刺字,这样就能避免脸上刺字的耻辱。

2、金国的都元帅府:掌管征讨之事,停止用兵时便废除。官职如下:

都元帅:从一品,一艘是皇储担任。

左副元帅、右副元帅:正二品。

元帅左监军、元帅右监军:正三品。

左都监、右都监:从三品。

以上的左、右是左比右尊,不是按照东路、西路来分,所以会出现右副元帅下面有左监军。

3、关于时立爱的官职:

侍中即门下侍中,是宰相之职,金国官职采用的是辽人用辽制,汉人用汉制,但时立爱这些汉臣,官职虽然为宰相,职责却只是统管金境内汉人的宰相:凡汉人地区的官吏选授、劳役调、租税征收等等,都代表皇帝处理;像知枢密院事这种军机长官,统管的即是汉人的军事,所以兼汉军都统之职。

4、对金国皇帝和皇子的称呼:郎主、郎君。

这种称呼是女真语,郎君是汉文意译,金国的宗室皆称郎君,皇帝则称郎主。

像国公这样的爵职暂时只是汉官制和辽官制有,这时的女真官制还没封公封王之制,即使太祖皇帝的儿子和现在的金太宗的皇子,都没有封王(属于死后追赠),到了完颜亶为帝后才有封王,所以这个时候对皇子没有大王这样的称呼,或是叫郎君,或是称呼官职。

孛堇:beij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