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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Act3·番外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

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

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

这是希望之春。

这是黑暗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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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透斯闻到了熟悉的芬芳,馥郁的气味正如他一直来所见,从不可琢磨处传入,遥远,而又不真实。

仿佛要将人拉入飘渺而虚无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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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发孩童赤脚从高高的塔楼上走下,雪白的法袍衣摆一直拖到了地上。孩童湛蓝的眼眸宛如翡冷翠五月水洗后的晴空,银色的长发如瀑般披泄在脑后,宛如一匹银光闪闪的绸缎。他的面庞如蔷薇花般娇嫩柔软,长长的睫毛蝶翼般纤细、脆弱,五官的轮廓柔和而又优美,气质纯然而又高贵。

他赤脚踩着深黑色石砖制成的台阶,双手垂在身侧,一步一步迈下了塔楼。白色的衣摆水一样摇曳过深沉的地面,没有留下半分踪迹。

在他前行的道路上,是一望无际的、沉沉漫漫的黑暗。

看不到丝毫光亮,看不到丝毫希望,宛如急于噬人的兽,在黑暗中张开血盆大口,吞噬那个坚定前行的人。

他的目的地,是在哪里呢?

初时想到这一点时还朦朦胧胧,而当他反应过来的刹那,黑发青年悚然一惊,心底有寒意潮水般涌过,他几乎是难以抑制的大叫起来:“回来……回来……求求你,快点回来……”

……阿尔兰。

……我的陛下。

青年的呼唤如此凄厉而又绝望,却没有打动少年分毫,挺立的背脊优美而消瘦——带着永不后退的力量。

每一步踏出,他都似乎在成长,幼嫩的手指逐渐变得修长,稚嫩的脸庞逐渐褪去青涩,法袍下的身影逐渐拔高——直到走到塔楼门前,已经是十四五岁的少年。

——就像他曾经见到过的那样。

暗色的门框隐藏在黑暗中,隔绝了门外所有的光,少年凝视着眼前的一切,终于,纤长的手指搭上了石门。

那一刹那宛如天崩地裂,路透斯难以抑制地大叫,他恨不得冲上前去拦在那扇石门前,给它施加下最强大的禁制,让任何人都不可能走出去。

然而银发少年终于决绝而漠然地,推开了那扇门。

在迈出塔楼的刹那,天地间的景色也为之一变。

无边无际的黑暗潮水一般褪去,正午的阳光会照大地,一切黑暗都无所遁形。

雪白的衣袍变为肮脏的囚衣,□的脚宛如在刀锋上行走,所过之处血迹斑斑,触目惊心。湿润的泥土脏污了纯白的衣摆,然而他却浑然不觉,直直迈步上中央广场。

刹那间广场上方爆发出惊人的气浪,巨大的声势仿佛要掀翻翡冷翠宁静的天空。诅咒声、侮辱声、叫骂声不绝于耳,无数人诅咒着他的性命,就好像他的存在——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罪孽。

“杀死他,杀死他!”

“滚回地狱吧,蔷薇家族的刽子手!”

“贵族的老狗,这样死了真是便宜你了!”

“杀死他,杀死他,杀死他!!!!”

月光鸟还在歌唱,平和而又悲悯地歌唱,却不能让激愤的民众情绪平复一分半毫。

直到冰冷而又锋利的刀光落下!

直到刀光劈向少年脆弱的脖颈!

直到鲜血溅满了脚底下的土地!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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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年轻的君主从黑暗中行来,挺拔的身影径直走上了通往塔楼高层的阶梯。

直到侍女迟疑而又惊讶的询问:“陛下?”

——那是曾经看着阿尔兰长大的侍女,一直都生活在这座塔楼之内。

路透斯对她保持了几分少有的尊敬。

黑暗中的君主微不可见的点头,直到侍女端起烛台。灯火下黑发青年的面容苍白而憔悴,眼眶下有浓重的黑影:“陛下,您还没有睡吗?这么晚了,还来到塔楼。”

路透斯笑了一下,又或是没有。只是轻轻地摇头:“我又梦见了月光鸟。”

侍女一怔,柔声道:“陛下,自从新纪元开始以来,就再也没有见过月光鸟的踪迹。”

“新纪元?”年轻的君主嘴里念着这个名字,直到一阵尖锐的痛意完完全全攫住了心脏。那一刹那他如遭雷击。

“您忘了吗?在新历开始的第一天,翡冷翠里听到了月光鸟的歌声——长老们说,那是神灵对陛下的祝福。在此之前月光鸟曾经消失了多年,直到您确定新历才再度出现。”

“是吗?”年轻的君主笑了一下,然而那沉沉的笑声里却殊无笑意。

“那为什么,现在它们失踪了呢?”

这个问题没有人可以回答,侍女也是怔愣了半晌,最后无奈地说:“因为阿尔兰陛下,离开了啊。”

在她说出口的刹那,身前的青年身体微不可见的摇晃了一瞬,再度站直。年轻的君主更加苍白了脸色,本就不多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如同纸一般憔悴惨白。

他的嘴唇因为缺乏润泽而干裂。

他的眼底有密密麻麻的血丝。

——那些都是没有休息好的证据。

“我想上去看看。”明明灭灭的烛光里,路透斯低声道。

侍女善解人意,将手中的烛台递给了他。

德加帝国年轻的君主曾经是教廷光明之子阿尔兰的骑士,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大6。而路透斯·索恩为了光明之子阿尔兰甚至不惜攻打翡冷翠,颠覆教廷——他所做的所有一切足以让大6上的人震惊。

年幼的教皇、忠诚的骑士、落魄的王子、神秘的宝藏,那甚至被吟游诗人们润色加工,编成美丽的故事,随着他们的足迹,传遍大6上的每一个角落……

“陛下,您是去看阿尔兰陛下么?”

年轻的君主迈步的动作为之一顿,半晌,他从高处回首,隐藏在阴影里的侧脸模糊不清:“不,我不是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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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阿尔兰曾经生活过的塔楼。

这里是他亲自下令处死他的塔楼。

这里是所有的一切都结束的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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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深处还回荡着飘渺的歌声,就仿佛从来没有从身边离去一样,就好像那一日月光鸟的歌声,永远都定格在了那一刻。

年幼的教皇被他抱在怀里,朝着他浅浅微笑。

年轻的公爵站在他的对面,冲着他含怒冷笑。

银发的少年低下高傲头颅,冲着他漠然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