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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霞出少年 第二十八章 唯心作用,佛也是魔,魔也是佛

日暮西山,又是晚霞一片,太阳悄悄地一点点躲进断山后面,渐渐没了模样,王麟和谢安借着这最后的光亮,终于在繁星闪烁天空之前,走出了草海,而面前,便是一路上坡的断山山脚了。隐约可见远处的火光,星星点点,那里便是东侧入断山禁区的唯一路径。

“终于走出草海了,看了两天的绿草,我都要疯了。”谢安找了一处天然石头坐下,歇脚道。

王麟站在谢安旁边,望向前方看不到峰顶的断山,虽然走了一日身体早该疲劳,可王麟内心却激动不已,身体更是又凭空生出许多力气,只愿尽快攀山而过,回到家乡。

谢安看向王麟,心领神会,笑道:“瞅你着急的,进了断山禁区,走过断山索道,经过断山大营从断山西侧下山,你便到家了,最多再有三天路程,我算了算,你也就是离家大半个月,用得着这么急么,要我的话,一定要多在外面游历一番。”接着,谢安看向远方那禁区入口的火苗说道:“这西霞州断山西侧都戒严了,按理讲那边村落里的百姓应该会被特殊保护与控制,上了断山,有机会我帮你问问你家乡的情况。“

王麟先是急忙对着谢安点头致谢,而后又眼露犹豫,心想:万一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不由得心跳加速,着急而又恐惧起来。

过了一会,王麟想起了《说理》中留存的一句诗:“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切,不敢问来人。”起初不太理解,而现在自己的状态,却是将那句“不敢问来人“,明白了一个透彻,自嘲的一笑,觉得自己实在窝囊,都要回家了,无论家乡出没出事,那都是自己的家乡,都一定要回去的,既然如此又何必事前折磨自己。

王麟蹲在地上,双手抱膝,望着前方看不到边的断山,自己小声呢喃着:“既然’’近乡情更切,不敢问来人’,那么’不知酒几斗,销得此来愁。’”

休息过来的谢安幽幽说道:“哎呦呦,先生这诗我可不喜欢,前人这诗词已经是酸诗了,你给加这句后呀,更酸。”

王麟收回视线,有些羞涩,刚刚不知不觉就小声将自己心底的话吟唱出来了,实在是感到无地自容,也不理谢安,拿起行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迈向断山走去。

谢安在后面哈哈大笑喊道:“王兄,你这诗,这副作态,我觉得你离那酸臭读书人不远了。”说罢从石头上做起,向着王麟追去。心中在想:“你是没喝过酒,喝过你就知道,这酒啊是,强饮销愁酒,终伤别后神。”

想着想着,脚步放慢自言自语道:“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切,不敢问来人。不知酒几斗,销得此来愁。强饮销愁酒,终伤别后神。哎哟,不错不错,放到我的游记里也不错!”然后谢安突然打了个冷战,笑骂道:“靠,我怎么也变得这么酸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古人诚不欺我!”说罢,向着王麟追去。

自古断山东侧一条路,登临犹比上天难,古往今来这条路,阻拦无数入侵者,守护代代平凡人。王麟与吴迟摸着黑,借着丝丝月光,向着远方光点走去。

大概走了两个多时辰,两个小小的火点逐渐变大,王麟与谢安终于到达了禁区防线的入口,,也看清了这两个远远就能望见的的火点究竟是什么。

因为这个入口面向的是断水城,所以守卫并不森严,主要是阻止西霞州百姓进入断山禁区,所以只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而士兵的身后是一头被雕刻得无比真实的巨大凶兽石像,两只眼睛熊熊燃烧,甚至堪比太阳刺眼。谢安微微走上前,眯着眼睛看着这座石像熊熊燃烧的眼睛,轻声说道:“就是它了!”

“谢兄,这是只什么凶兽?“王麟也是看着这只凶兽,只是没有看那过于刺眼的凶兽眼睛。

谢安回答道:“这是南天竺州的天地灵兽,蠡蟁的雕像,传言曹元帅三百年前从南天竺州远行前往西霞州坐镇时,曾带来一头,元帅师父慧能佛祖在天上与那蠡蟁liwen借来的一道分身,里面有南天竺州天地灵兽一半的力量,是佛祖送给曹元帅助他坐镇这西霞州的。五年前的依兰入侵大战时,那分身被依兰的上位天使斩杀,只余一双眼睛。曹元帅便命石匠雕刻了这石像供养这双眼睛。“

王麟点点头,尝试看向这蠡蟁的眼睛,结果还是承受不了那耀眼金光。

这时,两个士兵走上前来,一人走向王麟,一人走向谢安,一起说道:“前方乃断山禁区,来者何人?“

王麟赶忙从怀中取出被捂得温热的令牌,小心翼翼地交给面前士兵,士兵经过检查后对着王麟小声说道:“昨日陆参将路过时曾交代在下今日会有人持他的令牌前来,要放行无阻,这位公子,之后的路程一旦遇到麻烦直接亮出令牌便可。到达断山大营后,将令牌交还给路参将,然后参将大人会给开一张过路凭证,让您通过西面断山大营。”

王麟急忙点头致谢,然后看向谢安,谢安也刚好看向王麟,两人都是顺利通过。

走近那头可怕凶兽石像,竟有三四人高,王麟看到这石像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他向谢安问道:“这么宏伟的石像,这些名字都是匠人的名字吧?”

谢安叹了口气道:“哪有,是依兰新国大战时的阵亡将领。”

“这么多将领战死?”王麟瞪大眼睛看向谢安。

谢安沉声说道:“曹家边军之所以受到西霞州百姓拥护可不光是曹元帅是小圣人,更是因为边军作战,将领永远是冲在最前面那个,第一个死的也往往都是这些将领,随后才是身后的士兵。”

谢安伸出右手,找了找,在石像上一个名叫谢实的字迹上摸了摸,接着说道:“战争嘛,哪有不死人的,从来都是一个傻子带头,拉着身后一大群傻子向前冲去找死。我家也是因为那场战争白发人送黑发人,大半家产毁于一旦”

王麟看向谢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那话

谢安这时低声说道:“你是想问这位谢实是不是我的亲戚对吧?”

谢安少见的眼神落寞,沉默半响对着王麟说道:“算是吧,他只是当年战死沙场的五十万人中的一个小人物罢了。”说着指了指正上方凶兽头顶的那三个字:赵烨华,说道:“这才是大人物,曹元帅大弟子,边军副元帅,如果现在还活着,我想怎样也进了登天境成了小圣人吧,怎样死其实都轮不到他死,所以我说这曹家边军的将领都喜欢找死。”

王麟沉默,不知该怎样说,怎样安慰谢安。

谢安抹了抹脸,疲惫说道:“我们往前走走,这里离驿站很近了,到那里我们就可以安心睡一觉了。“

王麟点头,两人结伴再次前行,只是这一路再没有言语。

身后两个守门的士兵看两个少年离开,聚在一起聊道:“这俩人一个是拥有仅次于元帅管控权力的陆参将的身份令牌,一个是曹元帅亲自吩咐要放行的行脚商人,哎,你说他俩谁厉害?”

旁边的士兵打了个哈气说道:“反正都比咱俩厉害就是了,快换班了,赶紧去站好。”

到了驿站,王麟亮出令牌,很顺利地让管理驿站的官员给安排了两间干净舒适的房间。谢安与王麟约定明早一起上山,便去自己房间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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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山大营上空,乌云之上,曹远鹏元帅与大儒孔梦儒在天空。

两个人看着断山山崖下,那条醒来正在饱受折磨,遍体鳞伤的巨蛇。

曹远鹏二徒弟张烨然正在那里不停地给巨蛇施加咒蛊。

“真的要用咒蛊?没有其他解决办法?”孔梦儒看向曹远鹏,眼中露出沉重之色。

曹远鹏十分平静答道:“我的时间不够了,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天地灵兽的怨念加上咒蛊的因果,你身上不好受吧。“孔梦儒扫了扫曹远鹏的身子道。

“还行,十年还撑得住。而我用不着十年应该。”曹远鹏的声音仍然平稳。

“唉,我知道陛下他对你坐镇西霞州,既不听调也不听宣,相当不满,而陛下这几年实力渐稳,估计十年之内就要对你开刀了,到那时我会出山尽力帮你周旋的。”孔梦儒望向中州方向说道。

曹远鹏轻笑:“小皇帝已经动不了我了。西霞州百姓正在信仰佛门的狂热期,十年之内,他不敢动手,而十年之后也不必他再动手。”

孔梦儒点点头:“那样最好,希望让你之所愿”

曹远鹏停顿一会,终是叹了口气,对着孔梦儒道:“老夫子,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那傻徒弟,如果战事开启,有些尘封之事必然被依兰揭起,大做文章,我。。。。。。。”

还没等曹远鹏说完,孔梦儒先一步说道:“是你那二徒弟与那依兰女子的事吧。“

曹远鹏没有太多惊讶,点头说道:“原来老夫子已经知道了。”

孔梦儒淡然说道:“不光是我,先帝也是知道的。先帝乃在位时间最长的兴国皇帝,一身天道境高深修为,想知道那便知道了,回到中州后,先帝也顺便告诉了我。“

曹远鹏回忆道:“先帝终是千古一帝,那份大气与洒脱我真的是学不来。”接着向着孔梦儒一拜说道:“既然老夫子已经知道事情原委,那曹远鹏便在这里。。。。。。。“

孔梦儒制止了曹远鹏的话,说道:“儒家是不可能保一个修炼邪术,爱上外敌的人,这于理不合。”孔梦儒顿了顿又说道:“但,我个人会尽力保他。”

曹远鹏郑重谢道:“曹远鹏感谢老夫子。”

老夫子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断山山崖下,红着眼睛,流着眼泪,疯狂对着巨蛇施加咒蛊的张烨然,轻声说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情到最深处,知错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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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本来带着熊猫眼的王麟是很困的,可是在看到那只凶兽雕像时却一下子睡意全无,在感受到它恐怖的气势之外,王麟有一种很奇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可王麟又偏偏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那只凶兽。好奇心的驱使下,王麟离开了驿站,一路下来,向着那凶兽石像走去。

夜里静悄悄的,守兵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下那凶兽石像,睁着一双眼睛正释放着耀眼光辉。

王麟走近,仔细观察凶兽的外形,更是确认自己从未见过这样一只可怕凶兽,连相似的也没见过。

王麟感到很奇怪,突然一种很奇异的感受涌上心头,促使着王麟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凶兽的眼睛,霎那间王麟眼中除了那耀眼光辉外什么都不再存在。

等到王麟缓过来,眼睛稍稍能够视物时,他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一片莲池之上,那片片荷叶,像一张张撑开的碧玉绿伞,有的轻浮于池面,有的亭立在半空,似层层绿浪,如片片翠玉。

王麟看向前方,不远处有一个老和尚,坐在莲花之上,面色温和,面露微笑,身边竟是蠡蟁那只凶兽,只是王麟看到的这只活的蠡蟁,只有半人高。

蠡蟁率先走了过来,王麟有心抵抗却发现在蠡蟁的注视下,他连动都动不了。

“嗯,是你了,身上有我那半身的气息,有趣,还好像稍稍领悟了我的意境。可惜是恶的那面,无趣。”蠡蟁绕着王麟走了一圈。

蠡蟁似乎还没有看够,回头看向身后和尚,和尚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蠡蟁便走近王麟,用鼻子嗅了嗅,接着说:“还有些道家和儒家的气息,身体够乱的。“

这时那和尚开口了:“蠡蟁,这孩子既然能够领悟你那恶的半身的意境,身上却没有丝毫恶意,不正是你苦苦寻找的传承者么?“

蠡蟁听到和尚的话,又是饶了王麟好多圈,还不忘闻闻舔舔王麟,王麟只感觉毛骨索然,可就是不能移动丝毫。

“嗯,是不错,没有恶意,虽然身子里的东西乱了些,不过我也没多少时间了,就你吧。“说完对着和尚说:“老和尚,谢谢你了啊!”说罢,就猛冲向王麟,融入王麟身体,王麟突然感受道脑海里多出了一种很奇怪的修行法门,光是想想就让他感受很暴躁。

和尚这时伸出一指,隔空对着王麟一点,王麟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意在脑中弥漫,接着脑海便冷静下来,情绪也稳定了。

这时王麟突然感觉自己能动了,他看向和尚,心中有谢有惧。谢的是和尚及时平息了王麟的愤怒情绪,惧的是因为正是蠡蟁将这暴躁的法门生生印在王麟脑海之中,而这和尚分明与那蠡蟁是一伙的。

和尚微笑看向王麟,刚要说话却突然顿住,摇了摇头,大手一挥,王麟便失去了意识,陷入黑暗之中。

和尚坐在莲池之中,淡淡说道:“既然来了,就不要藏了。“

孔梦儒背着手,从虚空中显现,直接大声说道:“佛祖!这王麟可是我徒弟,你这样分明是在跟我儒家抢好苗子呀!”

佛祖微笑地看向孔梦儒说道:“大儒你误会本座了,我只是送了他一份机缘,结下一段佛缘罢了。”

孔梦儒哼了一声,转身要离去,传出声音:“你还是好好看着你那好徒孙吧,我看他在断山山崖下那熟练的套路,这邪法修的快成魔了吧。”

佛祖没有阻止孔梦儒离去,只是说道:“这世间哪有什么魔,只是梦幻泡影罢了,都只是唯心作用,自生法相。若能不注外相,魔也是佛;被这世间万相迷惑了,佛也是魔。”

孔梦儒背对着佛祖,嘴角抽了抽,加快动作,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