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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奉灯行 第二十二章 御魂阵

铃声空响,穿巷悠凉——这奉灯城里就属鬼巫最不好惹。

云焱止步拽住洛蘅,他已经微微感觉到渐渐向他们挨近的那股危险的气息了。

忽闻破空一声金石锐响,两人同时作防,那攻击却似乎只是朝云焱而去的,攻势之灵力,逼得云焱不得不一步跃撤方才避开一击。

虽然云焱一早就察觉了鬼巫的动静,却没料到她会突然窜出来,那蕴灵攻来的铃杖无锋无锐,带过的风气却如刮骨利刃一般,云焱避的尚且及时都让此风削去了一片衣角。

鬼巫的攻势并未因此停顿,一击不中便紧接了下一击,御魂的铜铃叮咚乱响,扰得云焱神绪微微杂乱。洛蘅也看出他心神未凝,于是形影一晃横至云焱身前,长剑带鞘欲挡那凌锐铃杖,谁料鬼巫的铃杖却不偏不倚,正好擦过洛蘅避过了他的格挡。

洛蘅没空诧异,当即反身用剑柄一格,这回算是挡住了,铿锵一声砸响在云焱耳畔,震得他耳膜刺痛,于是顺势一击,将鬼巫的铃杖撞开。

云焱这一下撞得甚猛,被厉鬼附了身的鬼巫愣被这孔武一击掼得身形一乱险些踉跄,然而此女武艺不凡,紧急时刻仍敏捷旋身化解了力道,然后就稳稳站在两人五步开外。

看此女身形约莫不过锦瑟芳年,一身修为却已是高深不可测,这种高度在人界实是不俗。

鬼巫身形一定,紧接着足尖踏地,铃杖横扫便打出一记灵击,又是精准的砸向了云焱,同时她身形挺进,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云焱前面还站着个能挡她的洛蘅。

于是云焱化了灵攻,洛蘅则半路截了鬼巫。

然而……

即使已经正面刚上了,鬼巫大人还是没有半点心思留在洛蘅身上,那专注于攻击的架势甚至让洛蘅觉着,这铃杖对她来说不是被半路挡了,压根儿就是鬼巫大人自己半空抡木头上了。

这算什么?没把他当活人?

然后幽暗的小巷里,不管洛蘅如何证明自己的存在如何给鬼巫大人捣乱,这位大人始终只追着云焱一个打……

然后洛蘅淡淡收了手,静静站在一边看着这场诡异乱斗。

话说云焱这个温文尔雅气质柔和又彬彬有礼上善若水的纯良公子还是头一次被姑娘这么热烈的追——着打……

“她怎么不打你?”说着这话时,云焱正挡下鬼巫的当头一击。

“云大公子魅力无双。”

“……”

云焱推开沉沉铃杖,随手挡的铿锵咣当,冲着没心没肺的洛大少爷喊道:“你在一边闲着能不能想想办法?”

“好男不跟女斗,你别伤着她。”

“少废话!”云焱实在要被这姓洛的家伙气得火气攻心了,要不是因为这边纠缠不休的话他早就冲过去削那家伙了。

眼下的问题谈不上棘手却也难办,要在不扰乱御魂阵的情况下脱身,实在不那么容易。

洛蘅站在一边,边上叮铃咣咣当当的打个不停,掩月浓云渐散,月正当天,已欲西沉。

子时。

洛蘅乍然醒悟一般,想也不想就冲上去,一把拍开鬼巫,拽起云焱就往巷里狂奔。

刚刚还在边上说不要伤着人家,结果自个儿上来就差点给人打得吐了血,云焱实在没有什么言辞能形容洛蘅这种厚颜的行为了。

“你又想到什么了?”云焱不明所以的跟着洛蘅乱跑,却发下后面鬼巫还在穷追不舍,“难道我们要这样跑到天亮?”

“子时阴阳交汇,也许会扰乱阵中气流,咱们先避开她。”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往哪避?

两人闷着头往前冲,不料鬼巫借阵中灵势优势,一个瞬移就挡在了两人前方,于是洛蘅拽着云焱借力一个纵身便跃上屋檐。

“她为什么要追着我们?”云焱自觉没招惹过什么厉鬼。

“就像你没法跟泼妇讲道理是一样的,厉鬼伤人需要什么理由?”

两人在鬼巫的围追堵截下飞檐走壁,横越了数道街巷,只见此刻几乎整座奉灯城都盛着阴气,没有一条阳巷。

现在阴气冲城,鬼巫暂时没追来。

祭河走向由北及南,奉灯城门东西而立,鬼行南北,人走东西,往正东方向走应该能闯回阳境。

于是洛蘅当机立断,耳畔才隐隐约约响起似带着铃响的风声便跃身翻下屋檐,落在一条东西走向的巷子里。

子时一至,阴气忽涌,两人顿觉阴气如洪流般灌入巷里,鬼气汇流如风,刮得两人寒凉透骨。

子时一刻,阴气将盛极一时,如此极阴之势将持续到阴阳相汇,返阳势起才会退隐。

御魂阵讲究的是阴阳平衡,阴阳相交时阵中格局混乱复杂,不易寻得突破口,反倒是此刻的阴盛阳衰之势相当于打破了御魂阵格局的平衡,如此,兴许能寻得突破,借路返阳。

收敛阵法的方法很多,最常见的便是术止终结以及打破格局两种。

“照说人有人途,鬼有鬼道,我们怎么会落进阴阵里?”这个疑问已经困惑云焱半天了。

按理说,御魂阵不光是为亡灵引路,还是为了维护阴阳秩序而设,其规则不易被打破,阳灵不会落入阵中,阴鬼亦不会闯入阳境,大家都各走各的道,互不干扰——厉鬼选择借鬼巫阳魄之躯在阳境徘徊猎命为的就是不破规则。

所以,有这么个铁打不动的规则摆在这,他们两个正阳气清的真仙到底是走错了哪一步才撞进了鬼走的道里?

“可能其中还有某些缘由是我们不了解的。”洛蘅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诡异的情况了。

不过,虽然世事大多万变不离其宗,却也不可一概而论。

洛蘅突然踉跄了一下,云焱赶忙扶了他一把,“怎么了?”

“没事。”

在阴气混沌的环境里,洛蘅那只皓蓝的右眼就十分不吃劲儿,只能大概窥清个事物的轮廓,却是那只星紫的左眼在阴气浸染下如鱼得水——这一清明一混沌的视线让洛蘅十分不舒服,看久了还有些头晕。

不过都是小问题。

“青泽,”云焱打量着洛蘅这双特别妖冶瑰丽的异瞳,询道:“你从小眼力过人,果真与异瞳有关?”虽然很多阴阳眼都长得色泽异于常人,但也不是所有异瞳都是所谓的阴阳眼。

“我也不知道。”洛蘅没长过正常的眼睛,当然也不知道自己的异瞳和那些正常的眼睛有什么本质区别,“我只知道这样的瞳色我家祖上也有。”

蓝紫异瞳似乎是仙侯洛氏特有的,但又不是每个洛家人都有,且也并不常见。

跟洛蘅相隔最近的一个也生了异瞳的洛家人便是洛蘅的太祖,更早的,似乎就只有第一任洛侯了。

算起来,洛蘅只是洛侯家的第三个异瞳。

说来也怪,每个生了蓝紫异瞳的洛家侯似乎生平动静都不小,第一任仙侯不需说了,洛氏祖师爷,洛蘅的太祖则是一把手把洛氏岭月谷抽到无可撼动的高度,至于洛蘅嘛——虽然还没看出什么,但就他至今为止的倒霉经历来看,动静应该也不算小了,只是这动静跟另外两位相较有些特立独行罢了。

“你说我们落进阴阵,会不会跟这个有关?”云焱询着,洛蘅突然止步,静然沉望着前方。

云焱同样也止步了,循着洛蘅目光所望的方向打量去,不明所以。

但洛蘅打量的神情却有些奇怪。

他瞧着的是巷子尽头的楼阁房屋,就月而望,应为东南方。他看得眉头轻皱,目光有些深沉,似是深思的神情。

云焱看看那个方向又看看洛蘅,“你看什么?”

“好像有三条路。”

闻言,云焱又细细打量了前方的几幢楼阁房屋,观察之仔细,似乎要用眼力将墙穿透——就是如此专注也没看见洛蘅所说的“路”。

虽然没看到洛蘅说的路,却感觉到了些许涌动的阳气。

洛蘅同样看到了楼阁房屋,也看见三条似虚影又似实在的路。

于是洛蘅单手捂住左眼,视线瞬间单一了,于是右眼就在一片模糊阴雾里瞧见一个路口三条道。

虽然洛蘅也不知道他这双异瞳是不是俗称的阴阳眼,但他这只左眼确实比右眼更容易受到阴气的影响。

抛弃了阴气的影响,看见的应该就是真的阳境之物吧。

“有路。”

“路?”云焱奇道。

于是洛蘅又遮了右眼,左眼所见便只有楼阁房屋。

云焱的灵瞳最易察觉灵气,也最容易受身处环境里主流灵气的影响,所以他看不见现在尚且势弱的阳路倒也不奇怪。

“你等我一下。”说着,洛蘅纵身跃起,身姿轻盈,翻过了房屋,跃到了另一头。

结果看见的又是另一个格局,并没有找到能进阳路的口。

难道是阴阳格局即将转换?

然后洛蘅又翻回去了。

洛蘅来来回回的琢磨这些房屋,怎么看都是实物,让云焱来看,也无异议。

原理何在?

于是两人跟猴耍似的,翻过来跃过去,怎么折腾都绕不出这个怪圈。

云焱尚且还能心平气和,但洛蘅这个略有些暴的脾气早就已经心房蹿火了——如果不是洛蘅一早就给自己嘱托好了不能拆人家御魂阵又多年来静心养性练了副能温润的性子的话,洛三少爷早就要砸场子了。

“只能等天亮了吧?”云焱浅浅一叹,对着今天自己倒霉的所见所遇,竟还有些佩服的赞道:“原本我还以为自己上仙的修为已经足以荡平大部分麻烦了,没想到竟是天外有天,我果然还是井底之蛙了。”

这样的惊奇洛蘅早已见怪不怪了,因为早就跟着傅钰贤见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物了。

万物生灵与天地五界相比,原本就无比渺小。

真正能在五界掂得起分量的恐怕也只有祖神之尊了。

从早上折腾到现在,又跑又打的,两人也有些疲倦了,反正现在也无计可施了,索性就等着天亮,让御魂阵自己解除吧。

唯一要提防的也就只有鬼巫大人了。

不过一通折腾下来,也快耗过子时了,被厉鬼附了身的鬼巫应该也快返阳回神了吧。

话说洛蘅从小被他师父坑了无数次,今天终于也反了一回水,算是出了多年来的一口恶气了。

想到这,洛蘅心情就莫名的好了些。

于是,两位仙侯公子就在月光森森、鬼火幽幽、阴阳混沌、鬼灵穿巷的阴城里趁夜溜达,此等情趣实在不是常人能有胆量理解的,于此间二人而言也是颇为无奈的。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也没别的辙了,就这么凑合着赏赏景,权当散步吧。

云焱是揣着这么颗淡定的心随遇而安了,然而转眼一看,洛蘅的脸色却不那么悠然。

“惦记你的郡主还是怕回去被问尘仙君抽?”

洛蘅斜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师父现在可没那个心情抽我。”

“那就是惦记郡主喽?”

这个洛蘅就没法反驳了。

然后洛蘅还没惆怅,云焱就先替他叹了口气,道:“如果郡主当真是被贬下凡尘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神明被贬下凡,身负罪孽不可修仙道,心术不正走了邪道则永除神格,沦为堕神为世所弃。若想重归天界,只能天罚几世便苦修几世,唯此一路。

然而这一路不知湮灭了多少神明。

洛蘅淡淡勾唇,苦笑道:“能怎么办?她有几世我就陪她几世吧。”

云焱神色略有沉思,“你这么喜欢她?”这一句问得很沉远。

洛蘅挑了挑眉,“没办法啊,谁让她那么可爱。”他总是喜欢把正经掏心窝子的话说得戏谑又轻描淡写。

“不过……”云焱踌躇了片刻,还是接着说下去了:“郡主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托生凡劫?”在神魔关系那么紧张的时候。

洛蘅听出了云焱的言外之意。

这个问题他先前还没及如何思考,也还没过多注意,但眼下被问了出来,就不得不忧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