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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奉灯行 第七十四章 祭月神坛

又是一日清晨,本当静好,却一大早就吵闹得堂燕不得安宁。

今晨洛少爷修养全丢的拎着他师父的耳朵嚷嚷:“都日上三竿了还不醒!”

问尘仙君这一晚都没在榻上——直到洛蘅今早给他送解酒汤时,才发现他老人家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睡的跟死猪似的。

洛蘅在他屋里嚷了得有小半个时辰了,期间什么招都用过了,就是没能把问尘仙君从他那酒酣死梦里拽出来。

一大早,景乐也凑在问尘仙君门前,还是那一脸花痴的模样,贼巴巴的瞄着仙君那飒爽英姿。

洛蘅彻底放弃了,把他老人家折腾到榻上,解酒汤放桌上,出屋,关门。

当时景乐凑得太近,险些被门板糊了一脸血,结果仍能做到两眼不眨大气不喘、依旧呆乎乎的站在门前。

“这只狐狸……真的不正常!”云濯在旁边观望半天,也只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云焱从他边上过,正好听见这一句评价,便也不急不缓的甩给他一句:“有心情看人家一早上,你也不正常。”

“他那是偷窥,我这是正大光明的看!”前句气焰腾腾,后句却来了满腔惊奇:“而且我从来没听青泽哥这么大声说话过……”说着,他又更不可思议的瞄着洛蘅。

云焱瞧着他,良久,翻了一个掀天的白眼,“傻样!”

洛蘅又端着解酒汤进了芊霙雪的屋,方推门而入,便见她身子伏在桌上,两手磨磨蹭蹭的执杯倒水,头重似灌铅的,总也抬不起来,只能耷拉在桌上。

“难受吗?”洛蘅轻轻抚了抚她的发。

芊霙雪昏昏叨叨的灌了杯里的水,头痛着,抬眼瞧着洛蘅,“头疼而已,不难受……”

“把这个喝了会舒服些。”

“这个,给你。”她将一只小木筒塞到洛蘅手里,然后乖乖干了他递来的一碗解酒汤。

“这个就是你在城里找到的?”

芊霙雪放了碗,两眼还惺忪着,“费了我好大功夫呢……”

洛蘅在她身边坐下,挑了她一缕长发,在指尖轻轻捻弄着,“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凶你。”

芊霙雪伏在桌上,侧过脸来瞧着洛蘅,两眼蒙蒙、笑意浅浅,眉梢罥着柔色,打量着他时尤其妩媚,“你看我怕你吗?”

“徒儿!”问尘仙君醒的时机恰巧,一声嚷起,隔着几层门板都听得见他那中气十足的嗓门。

“徒儿”俩字又挑乱了那只疯狐狸的神经,就见他愤愤地咬着袖角,两眼凶狠又阴郁的看着洛蘅进屋,那神情,甚有几分狰狞。

洛蘅素来识人甚敏,只用余光微微扫了一眼他的神情便探觉了他身上那隐隐约约、收敛潜藏的杀气。

昨日第一面见到这只狐狸时,洛蘅便已觉些许怪异。

且这狐狸的院里人烟寥寥,却毒息泛泛,一草一木皆是妖异。

听说宫里的贵人甚喜邀请景乐入宫消遣——喜欢同这样邪异阴毒之人消遣的贵人会是怎样的……

洛蘅推门进屋,他师父正好放了碗。

“终于醒了?”洛蘅问得不冷不热,问尘仙君伸了个懒腰,悠然自得道:“今夜月圆,国师亲祭明月。感兴趣吗?”

洛蘅悠悠瞥了一眼门外照得正火热的太阳。

傅钰贤也瞥了一眼,“差不多就这么圆……”

大型的祭典其实没什么值得瞧的,无非场面宏大些罢了,也因为宏大而且光明正大,所以也没多大概率会搞出幺蛾子——凡人敬天如命,对待祭典比对祖宗的忌日还上心。

若是闲来无事的话,跟着他们去溜达一圈倒也无伤大雅——但今天偏偏就有那么一点小事。

先前奉灯城的那个少年托付给他的灵魂还没超度。

因为此灵有系阳之魄,执念又深,直接超度恐怕仍是难入轮回,所以洛蘅就让她先冷静一段时间,再趁月圆阴气澈净之际将她度入轮回,也好降低她变成厉鬼的风险。

“没兴趣。”说着,洛蘅出了屋子,见那三人也在廊下,便道:“你们去吧,我还有点事,就不奉陪了。”

问尘仙君让他徒弟一盆凉水浇了个透,甚不乐意,“你小子又有什么事藏着掖着?”

“没什么。”洛蘅答得漫不经心。

“丫头,跟我们一起去?”傅钰贤倚着门框,抱手打量着她。

芊霙雪抬眼望了望洛蘅,笑道:“青泽不去的话,我……”傅钰贤一把捂了她的嘴,就把人拽走了,“走吧。”

敢情问尘仙君压根儿就不是在询问意见。

“师父……”

“没关系青泽,我也不去。”云焱笑着揽过他的肩,“反正待着也没事,我就陪你吧。”

洛蘅颇不情愿的挣了两下,“谁要你陪”四个字呼之欲出。

卫惜见云焱在了便也笑着对问尘仙君道:“我也不去了。”说罢,便走到云焱身边。

问尘仙君手里擒着芊霙雪,冷幽幽的拽了一个诡邪的笑貌,瞧着云濯,没说话,但意思已经足够明确了——

敢说不去试试。

边上三人看得心惊胆战,唯独云濯这傻小子却是一脸傻愣。

好在他本来就爱凑热闹,“我当然要去,我都没见过人间的祭典长什么样呢。”

这个回答,问尘仙君甚满意,于是就将芊霙雪往他那里一塞,“你俩一块儿去凑热闹吧。”

洛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师父折腾。

傅钰贤两手往腰间一杵,“那谁陪我?”

那只狐狸早就凑在他身边了,再听这么一问,连忙邀宠道:“大月城小妖最熟了!”

“行,就你吧。”问尘仙君满脸凑合的勒着狐狸走了。

旁人眼中,问尘仙君行事向来诡异莫测,时而疯癫时而狂放,要是哪天按正常路子走了那才是真的不正常。

只是在洛蘅看来,他今天的“不正常”有些怪怪的。

洛蘅总感觉,他师父是故意要把芊霙雪从他身边拽走。

老不正经……

大月城市集甚繁闹,街路完全被行人所占,即使是宫里贵人的马车至此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候着守卫开道——或许也是因为今夜有祭典的缘故。

祭月之典每月都有,大家虽习以为常,但每一次都不乏热情——

这便是凡人对天的崇拜。

芊霙雪好生无聊的走在道上,身边云濯倒是甚活跃的东望西望,那只狐狸也饶有兴致的跟问尘仙君数落着这城中他所知的一切——也当真不怕仙君烦他。

到底也只有芊霙雪没精打采的在人群里跟着走,没觉得人景有什么好瞧的,只觉得这大月城远远没有南川来得有趣。

尤其没有锦青湖畔、洛蘅带她去的那里漂亮。

想到洛蘅……

说起来,她昨天虽然喝高了,但某些印象似乎还依稀印在脑海里。

尤其记得是洛蘅把她送回屋子的。

话说,她昨天是不是对洛蘅,做了什么……

芊霙雪立马就出神了,手轻轻抵着下唇,拼了命的回想昨天的事。

她还真不记得自己对洛蘅做了什么……

只是心里莫名有些局促。

“咦?师叔他们呢?”云濯突然在她身边出了声,惊得她连忙回了神。

“刚刚还在呢……”

云濯伸长了脖子往人海里四处张望,哪哪都有人影,唯独不见问尘仙君和那只狐狸。

芊霙雪也跟着他到处张望了一番,没找着。

她刚刚光顾着出神了,压根就没留意那两位,好在云濯虽然总在东凑西凑,却也时不时留意她一眼,这才没完全走散。

“算了,反正师叔也不可能走丢。”云濯收了收目光,倚着自家川江绕的优势有恃无恐,还倒显得兴奋了,“走开了正好,我们玩我们的。”

没辙,芊霙雪只能继续跟着这闹腾的小少爷泥鳅似的在这人海里钻空。

这城中四处漾着蛊气,杂的有些不妙。

而且据洛蘅说,沽南邪神异教最多,尤其是亓冀两国以南,几乎每个国里都藏着几个异教。

夜羌是出了名的百教纷乱,而长幽与南巫两国相较,南巫明显更杂些。

越杂就越有可能潜藏着百鬼门人。

今日的祭典规模甚大,又是王族与国师主持,祭的不光是月,更是一国的脸面,就算王家内部等闲时有什么纷争内乱也不会选择在这样的日子里搞什么太夸张的动静。

但对百鬼门来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百鬼门不光爱凑热闹,更爱搞热闹。

……

两情相悦之人总是心心相印的,许也是缘分在作祟,芊霙雪此间所忧之事也悄无声息的攀上了洛蘅的思绪。

他原本在琢磨他师父的异常行为,结果兜兜转转的,思绪一不小心就溜到了今日的祭典这桩与他毫不相干的事上了。

他亲爹就是拥有信徒无数的雷霆之神,什么场面的祭典受不起?所以洛蘅自然而然的就觉得大月城这每月例行的祭月之仪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再不值得注意好歹也是个人群聚集的热闹之事,这种事他洛少爷不感兴趣,但说不定就有居心叵测之徒潜藏伺机而动——

这还真不好说。

且南巫国最近也刚刚蒙了一层絮絮迷雾,正是险而难察之时。

街上的行人最终都赶去了一个方向——城里的祭月神坛。

祭月神坛为一圈深壑所孤环于高山之下,距人群遥遥,唯有一道吊桥连通——神祭时却被官兵看得死死的,连只耗子都放不过去。

南巫王室奉明月为神,顺带着也将二十八宿、各路星君都列入了祭祀的程章里,所以神坛上除了供着全副月相,也描着四象图腾,另外还立着二十八宿的石龛,远观已是恢宏壮阔,神之威不请自成。

阻拦人群靠近断崖的只有一条拦腰高的铁链,然人群聚涌之势排山倒海,就这场面,别说仅是一条铁链了,怕是砖墙也推得倒。

芊霙雪在外围瞧得有些惴惴不安,身周人流却仍在单向涌着。

不出事则矣,一出事,那必是颠山倒海的大场面。

云濯只比芊霙雪高些许,在这人山人海里也得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才能瞧得稍微远些。

蛊息乱涌着,南巫蛊师甚多,逮十人能有七八个接触过蛊,且至少三个是正经蛊师。

这种条件对百鬼门而言实在太有优势了。

现在尚不至未时,离祭月典礼还有三个时辰,神坛上只有几位神侍在忙碌。

这么早聚于此是因祭月之前还要行“请月”之礼——坛上有一块月石,每次祭月之前须得先将此石以清露浸透,使之发出盈盈月光之泽。

“快看,好像亮了。”

“那么远,你眼花了吧?”

“本来也要亮嘛。”

云濯懵里懵懂的不知是什么“亮了”,于是又更努力的伸长脖子去张望——然而明阳当天,仿模月光的浅泽岂能与之争辉。

却在周遭一片拥挤嘈杂之际,芊霙雪蓦地被人拉了一把,回头,未窥清其相貌就已经被拽了逆着人群跑了。

“诶……”芊霙雪仓皇着想抽回手,结果却被对方攥得死死的,像是被铁钳制着,挣也挣不脱。

此人飞奔似逃命,人群熙攘却能钻缝无阻,转眼的功夫,就拖着芊霙雪没进了人海里。

云濯愣了,他还没有晃过神就见芊霙雪唰的消失在眼前。

“当街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