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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二章 风

三个月,小风对角荒山已经大致熟悉了起来,虽然最熟悉的是角荒山山腰东处的一处悬崖——官方指定蹲马步场所。

角荒山很高,顶峰上常年积雪。而角荒又是这一众群山环绕里最高的存在,小风为角荒山感到牛逼。毕竟眼看周围都是一片青山,云雾缭绕的,怎么看也没有角荒顶峰破云通天,冰雪凌冽的气势啊!

只是最牛逼的当然还是自己的师父,他可是角荒山的主人!

还有一点,是小风莫名其妙来到此处深感欣慰的唯一一件事。

自从退烧后的第二天,师父把她从床上拖起来带她“角荒山一圈游”时,是御剑飞行。

御剑飞行。

御!剑!飞!行!

御!剑!

卧槽!

也就是那时,小风决定抱紧师父大腿,决心如果只能一直待在这个世界的话,便当师父一辈子的贴心小棉袄!

当日之事犹如一块巨石猛砸进小风的心湖中,激起千层浪。

师父是仙人,仙人是师父。

而当这一认知被正犯中二病的小风记在心里后,她不禁笑了出声。

虽然自己的理想是当一个马猴烧酒,但无论哪个,果然都说明自己是被选中的那个吧?被选中的!呵,命运啊。

可那样的小风在师父眼里却是觉得,小风一手扶额,笑的像个傻子一般,实在是让他有些嫌弃。

吱的一声,竹屋的门被人推开,瞬时一阵鲜美的味道满溢整个屋子。

这时便是小风最幸福的时刻了——吃饭。

门口的东逐常年一身白色长袍,仙气无比。当他端着饭菜进来时,背光而立,模样高大俊美,最过分的是他手中的饭菜源源不断的给他无限加成。

小风爬了三个月山,蹲了三个月马步。爬山倒还好,蹲马步蹲到无聊时总会想来想去,可这一想,就让她给总结出了以下几点。

角荒有三佳:山佳,景佳,人佳。

人自然是指东逐,而东逐师父又有三好:长得好,对她好,厨艺好!

小风是个普通小孩子,就算现代她的年纪也还得天天喝学生奶呢。

只是来到这个仙里仙气的地方后,怎么想都觉得仙人是不需要吃饭的。于是可想而知,当小风已经挥泪和米饭道别时,她那仙人师父端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进来时,他老人家瞬间刷新了自己在小风心里的高度!

三好师父已经走到桌前,将饭菜摆到桌上后抬头便对上了小风崇拜的双眼。

东逐觉得小风眼里冒着绿光,只是他一开口就给小风泼了盆冷水。

“吃吧,最后一餐了。”

小风一脸黑人问号。

东逐总是不明白为什么这小徒儿脸上的怪表情这么多,还是说小孩子的脸都是如此怪异?

东逐是已经辟谷,确实不需要吃饭了,每每下次厨也就是投喂给这个徒儿。

他转身躺到屋里的躺椅上,浑身又犯懒起来,眯着眼睛对小风说:“明日就去花朝峰了,还想为师跟你去给你做饭吃?”

小风皱眉,瘪了瘪嘴,说:“那师父你让我不悟出春意就不让我回来,那我要是真在那边待上好久,我吃什么啊?”

哪想东逐一个翻身,背对着她,好不轻松的说道:“这为师哪知道。”

纵使这是自己崇敬无比的仙人师父,小风内心还是闪起三个英文字母——MMP。

可怎么办,她不知道感悟春意快不快,可就师父每回都嘲讽自己的资质来看,似乎感悟对于自己而言会很有难度。

小风扒了一口美味饭菜进嘴,一边苦大仇深的想着自己往后艰难的修炼时光。

而且师父说的,如果春时感悟不出春意,就让她再蹲上三个季度的马步这事……小风偷偷看了眼师父的背影,心想这人这么说就绝对会这么做啊!

她上面是不是说了师父有三好?“对她好”这一条还是先划掉吧。

而二好师父口中的四季划分和现代中国的二十四节气不同。

山中无岁月,修行在个人。

记得师父曾和她说过,他说:“忘记尘世吧。”

忘记吧,你是个要修仙的人啊。

即便是要忘旧,也总是要记新。

说起修仙界用来划分四季的是一种灵木,此木名为“极”。

极木,枯木有灵是为极木。此木常为普通枯木,唯四季变更时会有相应奇景出现。

春生绿枝,夏绽红花,秋结金果,冬湮成灰。

而角荒本身虽没有极木,四周群山倒是一大片,所以极木之景在此甚为壮观。

小风不明觉厉!

想她当时刚来一个多月,正好赶上了春极木。那时她正在蹲马步,师父也正在她后面那块石板上闭目养神。

每日面朝无边壮丽的风景,小风以为自己已经看惯,哪想一阵狂风刮来,周围群山突然响起一阵鸟鸣兽叫。

小风当日的马步被惊得失败,失脚踏空就要跌入万丈深渊。亏得师父出手,他那名为“溯鸿”的剑钉住她的衣领,将她钉在悬崖壁上,吊在空中。

师父似是心情不错,倒没骂她蠢笨,却也没急着给她捞回来,就让溯鸿钉着她,只唤她睁眼去看。

小风吊在空中,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记忆中灰青的天空下,群山如同水墨。可现在,仿佛是那一阵风刮过之后,新生的绿芽嫩枝丫便冒了出来。

不经意间,世界就变了一副模样。

最初的那一片绿意盎然的便是春极木。极木生一起生,仅此一日的盛开后,也一同消失回到枯木的模样等待下一次的季节更替。

初见春极木,小风便觉得,万物复苏的伊始,想来便是如此了。

极木之景让人见之难忘。师父不是个常笑的人,也不是个常开心的人。可那天,东逐席地而坐,对着那满世界的极木玄妙之景喝着他自己酿的酒。他看起来就很有闲情逸致,心情愉悦。

虽然那日师父坐在那喝酒,她在溯鸿带回崖上后仍蹲着马步。

“师父你还没和我说那本心法究竟怎么练呢?我记是记下来了,可完全看不懂啊。”

小风吃到一半,忽然想起这个严肃的问题。

记得师父初时丢给她的一本书,破烂的不成样子,还有缺页。可师父又指着那本破烂玩意和她说,这是角荒一脉的独创心法!

小风一脸礼貌的微笑。

接着师父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企图让小风透过表象看本质。只可惜小风是一位注重外表的女士,俗称——“颜狗”。

“唉。”东逐幽幽叹气。

小风直觉此人心中定是在怀疑人生,想也是,师父他老人家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收的徒弟却是个资质奇差的还笨的玩意。怎么看都是属于家丑的范围里,小风将心比心,觉得师父好可怜。

只是这次真不怪她,虽然她颜狗,但是这本破书里的字都是古代字体啊;虽然她是颜狗,古代的字体也大概看得懂吧,但这里面的内容都是古文啊!这个她真来不了。

一开始师父只是教她认字却不讲解,后来小风熟读课文并背诵后,师父也就没提这玩意了。而小风天天锻炼回去后倒头就睡,也就没想起来这回事。

时至今日,这应该就是自己迈进修仙界的第一步啊,这是要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你可知为师为何给你取名‘风’?”东逐背对着小风轻声开口。

小风:“嗯……”

大概是真有缘,以前是爷爷取这个名字,现在是师父。

小风饭都吃不下了,小心翼翼的开口,说:“您,您老人家觉得我,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如风动,千万里可行?”

这当然是瞎说的,她哪知道为什么,权当皮了一回。

东逐许久没说话,半晌后,说:“后面那句,倒也有。”

居然有?后面那句小风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可为什么不说前面那句?小风觉得师父还是可以稍微评价下她前面那句的!

“可‘千万里可行’,你真的懂吗?”

东逐侧卧,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似乎是要睡过去了。

小风抬头看着大开的房门,外头阳光正好,她透过被风吹动的一片片的白色纱帘往外看去,看见的是……

是什么来着?外面是些什么来着?

小风眯起眼睛,闻着山野间的清香和桌上的饭菜香味,想了想。

她想,外面是看不清的前方,是未知的世界,是她心中的迷茫与不知所措。

风行千万,她不敢。

师父给她的名字,是过誉了罢。

今天日光有些大,温度也较之前的高,小风自觉这饭越吃越热,不知师父如何?

她扭头,却发现有一线光透着小开的窗户,直接晒在师父身上。

师父的白袍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如墨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

这么久没说话应该是睡着了吧,小风轻手轻脚的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上,伸手将它关紧。

她默默走到师父的面前跪坐下来,安静的看着东逐的面容。

师父这绝世出尘的仙人的脸啊。

看着师父穿的似乎很多样子,小风四下环顾了一番,并未找到心中所想之物。

她想了想,眼睛突然一亮。看着师父似乎睡熟的脸思索了片刻后,小风的手悄悄的伸进东逐宽大的大袖间,一摸索,手中握着一柄黑色扇子退了出来。

这大概是东逐浑身上下物件中,唯一一件黑色的物品了。

小风也是春极木那次见师父拿出来过一次后才知道有这么个玩意,好像除了好看些也就是个普通扇子。

她静悄悄的展开折扇,扇面上画了群墨色的小鸡。

小风对着扇面多看了两眼,用手摸了下那群小鸡仔后便不去看它。她调整了下跪姿,双手执扇,为师父上下扇动着轻柔的风。

东逐额前垂落的发丝微微飞扬,脸上平静祥和,瞧得睡的很是舒服的模样。

小风默默的孝敬着师父,心想:师父啊,徒儿向来胆小又没用,没志气没骨气还没毅力的,怕是要辜负您老人家对我的期望了。

虽然东逐收的徒弟是那个孤苦伶仃的小叫花子,不是上学路上闯进来的初中生赵千,可这份超越了世间玄妙的不可知距离的师徒缘分却是她的,是师父赐名为“风”的——她小风的。这是小风两辈子加起来都何德何能的难得。

可是师父啊,徒儿不是那行千万的风,却只是这为您驱热的片片小风。

望您能休息的舒服。

第二天,太阳还未升起,天色仍是一片幽蓝,山中亦是一片寂静。

角荒中无奈如小风,默默的孝敬师父后也还是要去花朝峰待着。

东逐师父尽职尽责,带着一身清冷朝露掀开小风的被窝将她拖起来,赶着小风下山徒步去花朝峰。

他看着小萝卜头穿着布衣,背着一个大包裹一步三回头,打着哈欠,满脸不情愿的下山了。他只看她终于不再回头后刚要放下心来想转身离开,可就在这时,小风犯着困,迷糊间脚下一个打飘,差点一脚踩空直接滚下山去。

东逐摇头,跳上一块屹立的巨石上,心想这果然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他的手不经意间摸到了袖中黑扇,随后叹气,认命的一挥手,溯鸿剑影一现即息。角荒山路岩石嶙峋,微小不被注意处突有破石而生的枝蔓丛生,在小风下山的路上延伸,静悄悄的围成了一条护栏,一路延续。而小风在一个个大大的哈欠打完后依旧没有发现不寻常之处,可见实在困极。

“罢了,”东逐站在巨石上,目光紧随那山间的小小身影,“倒是会扇扇子。”

旭日东升,小孩蹬着短腿下山。东逐见了想笑,也确实笑了。

在鹅黄的日光明艳里,东逐的笑颜光彩夺目。